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盛世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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盛世

聽觀風月這有如審訊逼供的強硬口氣,瞻仰捏著眉心道:“我還是那句話,請你冷靜一些......”

觀風月便板板正正端坐桌前,絮絮叨叨念道:“好,我冷靜,我冷靜。我冷靜下來了,你說吧。”

瞻仰瞧他一眼,無奈搖了搖頭,再次摸向袖中乾坤。而後,掏出一本皺皺巴巴殘破不全的冊子擺在眾人面前。

瞧見那桌上之物,觀風月一頭霧水,“哪來的桌角墊?”

望煙雨想了片刻,道:“這是那鬼少年給你的《一本正經》?”

瞻仰:“沒錯。那鬼少年曾憑借這本我們瞧不上眼的‘桌角墊’,修習多年,自身的陰煞之氣被消減了大半。而就在方才,雲愁逃走之時,暗中留下了一道傳音,也明確指向了此物。想來,這《一本正經》或許有什麽玄機,我們未曾發現。”

觀風月拾起那《一本正經》展開翻看,迷惑不解,“怎麽可能?葫中天就跟耍大刀似的,給我們人手派發一份的這破集子,壓根就是一本《快速入睡寶典》,區區一個小鬼竟然可以不......”

字還沒等看過幾行,眼皮一沈,登時趴在桌上不省人事。

望煙雨順手抽走觀風月手中《一本正經》,一邊拿眼掃著上面文字,一邊振振有詞念道:“你別說,那鬼少年還真有可能是練了這集子才消減了身上的陰煞之氣。這裏面的文字是冗長乏味了些,之所以沒人肯鉆研,很可能是受了風評的影響。不就是一些之乎者也,這有何難,看我......我不行了,這玩意兒太上頭了......”

結果與觀風月如出一轍,悶頭倒在桌上睡著了。

瞻仰嘆了聲氣,掏出荊棘木一人當頭敲了一棍,二人這才擦著口水如夢初醒。

醒來時,觀風月氣不過在那罵罵咧咧,望煙雨則斜眼瞟那《一本正經》,似乎是賊心不死,覆又撈回手中,以一種拼了命的架勢鉆了進去,“我偏偏還不信了呢!”

沒過一口茶的功夫,觀風月一邊口吐芬芳,一邊再次將他敲醒,“服氣嗎?”

望煙雨愁眉苦臉地爬起,“真是邪了門了......”

瞻仰默默看著,想起那鬼少年與雲愁所說,心覺這“快速入睡寶典”肯定沒有表面上看著這般簡單,定然藏有莫大玄機。

雖然她閑暇之餘也試著“鉆研”了幾次,屢次會見周公,卻仍不肯罷休。心中正盤算著,打算伸手從桌上拾起,一只修長的手卻搶先將之拿了起來。

將之放在眼皮子底下晃了晃,細細端詳一陣,右玄羈輕飄飄道:“一,本,正,經。不錯,不錯,正合我意。借我拿去讀讀。”說著,便將之塞入了懷中。

瞻仰心想也罷,反正也沒有任何頭緒,不如讓他拿去姑且一試。

另外二位倒是沒什麽意見,似乎還沈浸在方才“上頭”的後勁之中,兩攤爛泥似的糊在那裏。

“天亮了,都醒醒!”瞻仰敲桌子道。

二人便齊齊坐好,拍手拍臉振奮精神。

觀風月:“都說完了?”

瞻仰:“說完了。”

觀風月:“還有什麽要交代的?”

瞻仰:“事已至此,我想,近來的煙霞路,可能會不太平靜。”

“嗯。”觀風月暗自思忖一陣,道:“我有此間店鋪為基,若這條街,乃至是這整座勾良城有任何風吹草動,定然不會逃過我二人法眼。”

聞之,望煙雨木然道:“什麽?我......”

沒給他繼續往下說的機會,瞻仰搶先道:“你留下,你們二人也能互相有個照應。此間看著月正風清,但陽光照不到的地方,誰也無法預料暗影究竟深有幾重。”

望煙雨默默忍下,想了想,道:“你呢?”

瞻仰平靜地道:“我頭上這尊彼岸者,已有萬年蒙塵未現。在此之前,我需要將朱雀送歸地府。芳菲無盡,唯岸永存。我想,是時候令其重煥生機了。”

在她說這幾句話的時候,或許是想起了瞻仰那朵彼岸者的昔日風采,觀風月與望煙雨的面上展現出來的,是篤定是認可,同樣也是一片憧憬與向往。這些,她都清楚地看在眼中。

而一旁的右玄羈,不知是她感覺出了錯還是什麽,卻頓時讓她覺得陰森森的,仿佛人皆站在春光下,他卻唯獨一人站在冷風中,霜刀劍雨,寒氣逼迫。

她不禁打了個寒顫,索性壯著膽子轉頭去看。

果然,右玄羈瞇著一雙眼,縫隙之中深邃摸不見底,看向她眼中時,仿佛一條修煉千年的尖齒魚,搖個頭擺個尾,亮出舌尖兩排倒刺,就要將人啃個骨頭都不剩。

這驚悚的一幕當即濺了她一臉的血。

她旋即收回目光,心底哆嗦一陣,轉而看向觀風月與望煙雨,試圖平覆心緒。

緊張的時候,這二位仁兄看著還真是解壓,她這邊驚心動魄,他們那邊卻在過家家。

觀風月與望煙雨不知哪掏出來個骰子,在桌子上丟來丟去比大小。

望煙雨:“別玩賴。說好三局兩剩,這都十把了,你還是丟了個‘二’。那就這麽定了,西北歸我,東南歸你,咱們這就分頭行事!”

說著,丟下桌前一行人,風風火火開了門就沖了出去。

瞻仰擡手拂去揚塵,不解發問:“你們這是,要幹什麽?”

觀風月先是盯著桌面之上的那個“二”,撓頭感到不解,聽她說話便擡眼道:“我方才與你二師兄打了個賭,若是我先發現這城中暗藏的貓膩,他便要將我當年渡他之功力,盡數歸還!我先不跟你說了,時不我待,這便去也!”

說罷,一陣風般奪出了門去。

出門時,還不忘丟下一句操心的囑咐:“自己一個人在外定要萬事小心!”

瞻仰一扶額,默默嘆了口氣,心道:“知道了!還是操心您自個兒吧。”

將心中所有積蓄向那二人傾吐幹凈,瞻仰頓感如釋重負。心想著,要去辦下一件事。她正要扶著桌子站起,一起身,左邊的手背卻突然被人一把摁住,她這便走不得了。

“慢著。”右玄羈聲音格外的沈。

目光下移,右玄羈那修長明晰的掌,整個覆在她手背上,很快便傳來陣陣烈酒經舌後蒸騰的炙熱。像是暖爐烘烤一樣,一陣一陣的,幾乎讓她感覺有些燙。

她心中異樣,試著挪了挪,卻像是頂著一座山,紋絲不動。

無奈之下,她幹脆坐了回去。右玄羈茶水都喝完了,此刻正微閡雙目養神。四下搜尋一陣,道:“空腹飲酒最為傷身,你又沒節制地如此地步,怎會不難受。這店多年不營業,怕是也沒有什麽正經可食的。你在這裏等著,待我去街上買些米粥回來。”

右玄羈“嗯”了一聲,卻還是不肯撒手。

瞻仰頗為費解。他閉著眼在那裏坐著,壓著她的手不動聲色,就像是入定了一般,若非什麽山呼海嘯地震山搖之事,怕是要打算如此坐到海枯石爛。

這廝不會是借著醉意在耍酒瘋吧?

瞻仰:“大哥,您說句話,到底想幹什麽?”

右玄羈仍是禪定般的姿態:“陪我坐一會兒。”

瞻仰默默嘆了口氣,“大哥,我這都火燒眉毛了,你要坐可以,等我辦完了事,咱們改天再坐可以嗎?”

聞聲,右玄羈倏地睜開眼來,眸中綴著幾點暗夜星光,忽閃忽閃,“世人皆因腳步太匆忙,才會心浮氣躁,疏於眼前雲舒,所有美好的景致都要變為虛無。”

瞻仰微微楞怔,“大哥,我是真的有要事急著去辦,您的這份閑情逸致啊,對本行者這雙勞碌的雙腿根本不適用。你看啊,先撒開我這手,再被您這麽捂下去,就要捂出痱子來了!”

“好,那我便不捂了。”

說著,右玄羈那炙熱的掌心,擦著她的手背滑向了她的手心,轉而變成了握著她的手,二者只不過是換了個姿勢又密不透風地纏在了一起!

這下子更熱了。

瞻仰內心不住地崩潰,這磨人的妖精到底想幹什麽?

“行,我算是看明白了,你這是在報我上次醉酒之仇呢。”瞻仰所幸不去掙紮,趴在桌子上追溯過去,“是,我上次喝醉了,纏著你說了一夜的胡話。說來說去,還是反反覆覆那麽幾句。和那相比,陪你坐一會兒又算什麽?坐會兒就坐會兒吧,反正也不會少塊肉······”

絮叨了一陣,右玄羈幽幽回道:“你以為,你真的只是對我說了幾句胡話?”

都說酒後吐真言,瞻仰忽然心中一驚,當下便怔住了。

看著右玄羈忽明忽暗的臉色,瞻仰不禁咽下了好幾口口水,顫巍巍道:“不會吧,我不會真的給過你一個大嘴巴子罷!”

“大嘴巴子?”右玄羈微微蹙眉,隨後反應過來,挑眉道:“意思差不多。不過,想想也不是很大。”

瞻仰再次咽口水,“不是很大?那便是很多了?”

右玄羈搖了搖頭,“不多,就輕輕那麽一下。”

“那還好,那還好······”瞻仰捂著良心松了一口氣。

但轉念一想,他突然翻出舊帳,肯定沒安什麽好心,不禁向上一望,“你,該不會對此懷恨在心,想將這個大嘴巴子還回來吧?”

“這個······”右玄羈眸光突然沈了下去,低聲道:“我尚需征求你的同意。”

瞻仰目光下移,看了眼握住她手的那只手掌心,心想,這一掌呼在她柔嫩的小臉蛋上,怕是要被拍成一攤肉泥罷!

她不免僵硬地抽了抽嘴角,“我畢竟是一弱女子,這樣做,怕是不太妥當······”

右玄羈握著她手心的力度登時緊了幾分,“那我吃了虧,便要自己白白受委屈嗎?”

眼看形勢對己不利,瞻仰忽然想起一件重要之事,旋即摸向袖中乾坤,掏來一道光滑潔白的物事擱在他眼底,正義凜然道:“大哥,你先別急。咱的委屈不會白受,吃過的虧也不會白吃。所有失去的,都將會以另一種形勢補償於你。比如說,你失而覆得的這桿白骨洞簫。怎麽樣,看見它,很開心吧?”

看著面前那桿白骨洞簫,右玄羈只掃了一眼,便擡起眼皮,沈聲道:“你知道,這究竟意味著什麽嗎?”

瞻仰莫名一楞,“一桿簫,捉鬼除祟,吹吹奏奏,敲人頭頂,還能是什麽?”

右玄羈深沈地望向她眼中,道:“它的出現,此刻意味著,你在鼓勵我。”

瞻仰聽的是一頭霧水,腦子裏糊滿了彌疆子熬的那一鍋漿糊,“你在說什麽?鼓勵你什麽?”

正在她感到不解時,忽然視線模糊一片,右玄羈的身影閃了過來,接著,像是有什麽柔軟溫熱的物事,貼在了她的唇邊,緩緩地摩擦而過,輕柔地含住了她的一片唇瓣。

這似曾相識又久遠的一幕,登時讓她氣血一道湧上頭頂,旋即手下向面前一推,直接跳了出去。

被她這麽一推,右玄羈剛扶著桌子坐穩,瞻仰捂著臉對著他指來指去,道:“我竟然對你······你竟然對我·······”

在右玄羈緊追不舍的目光註視之下,瞻仰頓覺腦子亂哄哄的,像是有一百只蚊子同時在叫。她徹底待不住了,覺得這屋子裏的每一寸土地都格外燙腳,扭頭就要往門外跑。

一轉身,自其身後突然伸出兩條長手,兩扇門板在她面前猛地一扣,整個人直接被罩在了陰影之下。還沒等她反應過來,她只覺腰間一緊,有雙手將她整個人翻轉了回去,被右玄羈壓迫著後背貼在了緊扣的門板之上。緊隨其後的,是右玄羈略顯不平穩的呼吸,在她耳邊沈沈地響起,“事到如今,你還想逃嗎?”

濃烈的酒氣與熱氣一道打在她臉上,瞻仰不禁小心翼翼,“你,你醉了······”

右玄羈幾乎是喉嚨裏道出一句,“那你便與我同醉一次!”

聲音落下,他的整個人也隨之貼了過來,一手攬過她的腰肢,一手扣在她的手臂,慢慢滑向她的臉頰、腦後與脖頸,他的唇摩挲著她的柔軟唇瓣,以一種攻城略地的姿勢,反反覆覆廝磨著,碾轉著,吸吮著,強勢霸道又帶著幾分溫柔得的令人不可思議。

在這番令人天旋地轉的酒氣熏蒸之下,瞻仰本想拼死反抗,可一動手,卻發現進無可進,退無可退,下意識雙手環在了右玄羈的頸後,所有防線在那一刻都土崩瓦解。

當下,她腦海中只萌生了一個念頭:“天啊,這廝究竟對本行者念了什麽咒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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